梅花式紫砂茶壶,出自鸣远之手,自十三年前现身于北京某一拍场后再无露面。
段泥为胎,壶身似钵状,呈五瓣等分,虚实结合,象征福、禄、寿、喜、财,壶钮如花蕾般含苞待放,娇艳动人。短拙三弯壶流高位衔接,与壶把遥相呼应。
这款造型结构与时大彬梅花一式如出一辙,大彬壶身则更趋近球形。时大彬为紫砂艺术的开山祖师,而陈鸣远则是继时大彬之后最杰出的陶艺家,纵观两件梅花壶,仿若英雄相惜,穿越时空的对话,这其中也印证了紫砂「尚古」的创作理念。
近期中国嘉德秋季拍品梅瓣壶,与此壶造型、泥料,皆一致,当属鸣远真迹无疑。
嘉德秋拍陈鸣远致敬时大彬之作 · 《陈鸣远制铭诗句春雪梅瓣壶》
清康熙 陈鸣远制铭诗句春雪梅瓣壶
参阅:《虚斋名陶录》(上册),庞元济着。
备注:本品为松涛园旧藏,于2018春、2018秋、2019春专场拍卖并获得100%成交。
W15.3cm
此壶以梅为师,全器皆取梅花意象,一气呵成。由五瓣饱满的囊片围成钵状壶身,上丰下敛,布局匀称,弧线圆润灵活,暗蕴骨力。
二湾壶流蓄势昂首,嘴缘内外线面讲究。长耳把流畅俊逸,线条灵动。壶肩上承壶盖,盖型一如盛开的五瓣梅。
正中壶钮塑为含苞待放的小梅。壶身底着未设圈足,仅以五瓣囊片内凹,中心贴饰五瓣小花萼。
盖内气孔与壶内流孔皆圆正不苟,孔缘棱线分明,流嘴内壁亦干净利落。壶内工艺讲究,刮修素净,整体手法与其他鸣远传器(如无垢壶、子式壶、幽赏壶)工艺特征一致。
陈鸣远制铭诗句春雪梅瓣壶
综观此壶形制与器格均带早清气息,如壶嘴略小微扬,与壶身接位略高,壶把出处带短折横出,凡此俱有时代特征。
胎泥深褐泛紫,器表砂砾隐现,质感丰富温润,给人古拙之感。从壶底磨痕细观,可见黑、白、黄、红、赭诸色纷呈,偶见杂质融砂,具早期五色土泥料特征。
陈鸣远制铭诗句春雪梅瓣壶
梅花壶式出现较早,据清人吴骞《阳羡名陶录》所载,扬州八怪之一的汪士慎获友人赠送一持时大彬的〈梅花沙壶〉,乃作诗志谢,题为〈苇村以时大彬所制梅花沙壶见赠漫赋兹篇志谢雅贶〉,诗云:「阳羡茶壶紫云色,浑然制作梅花式。寒沙出冶百年余,妙手时郎谁得如。」
陈鸣远制铭诗句春雪梅瓣壶
陈鸣远作品中,不乏以梅花为主题者,如众所周知的西雅图博物馆所藏〈陈鸣远弯把梅桩壶〉。
最值得注意的是,著名的收藏巨擘庞元济(1864-1949)亦藏有一持红砂胎〈陈鸣远梅花小壶〉(附图3),底镌「冰肌玉骨 鸣远」。
陈鸣远梅花小壶拓片
当年庞氏将所藏宜兴紫砂器刊录出版《虚斋名陶录》,上册收录茶壶,下册为文玩器具等,每件形制与款识皆作拓本,并附上庞氏的文字说明。此书刊行于二十世纪二、三十年代,其中收录了「陈鸣远」款砂器凡三十四件,甚具研究价值。
陈鸣远制铭诗句春雪梅瓣壶
本件〈陈鸣远制铭诗句春雪梅瓣壶〉壶流下方镌有「一泓春雪暗香浮 远」两行竖排行楷,并钤「陈鸣远」篆书方章。
从书法风格来看,题铭者或为曹廉让,此君正是陈鸣远最主要的合作伙伴,许多鸣远作品均见曹氏手迹。
宜兴紫砂壶落款位置,常例在壶底,落于壶流下方殊为罕见,最早应是柳州博物馆所藏〈大彬菊瓣壶〉,该壶出于明窖藏,被列为国家一级文物。本件〈陈鸣远制铭诗句春雪梅瓣壶〉不但署款于壶流下,更有七言题句,实则更见创新意识。
陈鸣远制铭诗句春雪梅瓣壶
都说乾嘉曼生壶「切茶、切壶、切水」,其实康熙陈鸣远早善于此道,此壶既以梅花为师,壶铭当以「春雪」切水,以「暗香浮」既切梅花壶形,更切茶香,不着一个「梅」字,却尽得风流。
古人认为:雪者,凝天地之灵气,通体透白,无暇至纯,是为煮茶的上品之水。《红楼梦》里妙玉在栊翠庵请宝玉、黛玉、宝钗三人「茶品梅花雪」,众人皆说茶好,妙玉笑说,这是她藏了五年的梅花雪,「果觉轻浮无比……」。
可见「烹雪煮茶」正是古代文人的极致雅事。事实上,梅雪争春,向来是文人吟咏之物,宋人卢梅坡名诗「梅须逊雪三分白,雪却输梅一段香。」王安石《梅花》谓「遥知不是雪,为有暗香来。」更有林逋咏梅名句「疏影横斜水清浅,暗香浮动月黄昏」写尽梅花的冰清玉洁,风姿傲然。〈陈鸣远制铭诗句春雪梅瓣壶〉所题铭文可谓其来有自。
陈鸣远制铭诗句春雪梅瓣壶
陈鸣远(1648-1734),号寉邨,一号石霞山人,又号壶隐。
以往关于这位康熙朝的紫砂巨匠所知有限,近年宜兴学者据《陈氏宗谱》考知:陈鸣远出生于顺治戊子八月十七日,雍正甲寅十月卒,享年八十六岁,堪称高寿。
陈鸣远在紫砂艺术上的杰出贡献,声名远播,让他在康熙廿五年,年方卅八岁时就破例被列入《宜兴县志》,载曰﹕「陈远工制壶、杯、瓶、盒,手法在徐(徐士衡)、沈(沈士良)之间,而所制款识,书法雅健,胜于徐、沈。故其年虽未老,而特为表之。」
吴骞《阳羡名陶录》载:「鸣远一技之能,间世特出,……足迹所至,文人学士争相延揽。」张燕昌《阳羡陶说》亦谓:「盖鸣远游踪所至,多主名公巨族。」从各方文献看来,「游于友」与「游于艺」对陈鸣远都是一体的,他绝非一般端坐于泥凳前槌泥打片的陶工,而是一个喜欢游历交友的文人陶艺家。
陈鸣远的紫砂技艺精湛,文艺品位甚高,尤其能自制自署;作品式样新颖,却又古趣盎然,可谓融古铸新,对各壶式都很擅长,兼备光素、筋纹及花货三类造型的技能于一身,尤其善制自然型茶具、文房雅器,创作灵感取自大自然,其象生作品风格自然写实,几可乱真却又极富巧思,堪称是塑镂兼长、技艺超群的全能陶艺大家,开创了一代壶艺文丽工巧的风格。
穿越时空
的对话。
梅花 壶。
以梅花为题材的创作始见于明代,如晚明常见合梅式样,时大彬亦有造器履历。
时 大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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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万历至清顺治年间人。字少山,也称时彬、大彬,紫砂陶艺大师,被誉为“千载一时”。
清代吴骞《阳羡名陶录》载时大彬尝制“梅花砂壶”,并收汪士慎《苇村以时大彬所制梅花砂壶见赠漫赋兹篇志谢雅贶》,诗云:
阳羡茶壶紫云色,浑然制作梅花式。
寒沙出冶百年余,妙手时郎谁得如。
梅花一式
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梅花壶
此壶整体作五瓣梅花式,壶身饱满圆润,由塑出的五片大梅花瓣包裹,壶盖与壶底饰两层梅瓣,每层之间交错叠加,层次清晰明朗,壶钮亦为五瓣,梅韵卓然。
周身闪现浅色的细小颗粒,砂粗而质古、肌理匀,妙趣天成。
底款刻“玉照阁 大彬”,此壶是伍德沃德基金1982年购买,并赠送给大都会的礼物。
梅花二式
美国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藏 梅花壶
此壶的风格,与第一式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品相近,只是细节方面不同。
此壶在壶口与壶身之间,增加一矮颈,凸显梅花形壶口,与梅花形壶盖上下相映一致,在口盖梅花唇线的映照下,神采奕奕。同时又增加了整器的挺拔凛然之气。
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与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各藏一持〈大彬款梅花壶〉,形制与本件〈陈鸣远制铭诗句春雪梅瓣壶〉结构相近,从紫砂工艺传承看,康熙陈鸣远无可回避地受到晚明时大彬的影响,是以本件〈陈鸣远制铭诗句春雪梅瓣壶〉应有所本。
梅花三式
六瓣梅花壶
此壶拓本收录于清末民初邓宝《明清各名家砂壶全形集拓》。
壶呈梅花式,壶盖即为一朵覆梅,壶底与壶盖均为六瓣梅花内凹,上下对应。这种壶盖与壶底上下对应的形制常见于晚明至清初。
此壶胎色红赭,掺有红、黄等粗砂,为典型的明末清初泥料之重要特征。壶把下以钢刀精刻“大彬”阴文楷书款。
这三款梅花壶,并不是以写实手法塑造的花器,而是由梅花中得灵感,将梅花之形融于紫砂壶造型。
如果说时大彬将紫砂推向了望尘莫及的高度,陈鸣远则是在延续大彬高度的同时,又扩充了紫砂的宽度,造就了紫砂文化的深厚底蕴,当之无愧的清代第一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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