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哲峰:老曼峨茶山行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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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马哲峰:老曼峨茶山行纪

马哲峰:老曼峨茶山行纪

  赴云南入山寻茶十数年来,壬寅年的春天是最让人喜悦与怅惘交织的一个茶季。

  时值旱季,往年的这个时节,多的是晴好天气,偶尔一场阵雨,不过二十分钟左右,就又雨过天晴了。过往依据经验总结出来的规律,在今年春茶季似乎失去了准头。时不时就会来上一场大雨,整天整夜的下个不停。不时听到有茶农抱怨:“这又是打降雨弹了。”如此三天两头就下大雨,感觉还是缘于气候变化,设若是人工降雨,看起来既无这种效果,更不必如此频繁。

  更加叫人忧心的是人员的流动成了最大的问题。我们预定从郑州往返西双版纳的航班,都经历了两次以上的取消与改签,以致于在西双版纳的时间比往年都要长。即使在西双版纳州内流动,处处可见堵卡与检查站,听闻遍布全州有一百多个。州内不同区域划分管控等级,靠近边境的一线区域,大多数时候都处于严控状态,外人几乎难以涉足。距边境稍远一些的二线区域,则要申请通行证,并且要查验48小时内核酸检测报告。具体到不同的乡镇与村寨,执行管控的标准并不完全一致。由此导致上山寻茶成了一种解谜般的行程,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有切身感受。

  时当清明时节,我们驱车从勐海出发,赶在暮色降临之前扺达贺开,夜宿福元昌茶山客栈。往年这个时候,正是最为炎热的季节。遭逢了气候变化无常,我们在茶山领略到了西双版纳冬季才会有的彻骨寒冷。还好客栈的设施不错,痛痛快快洗了一个的热水澡,待全身上下气血都热了起来,穿着睡衣钻进被窝里,才能睡个好觉。

  早上起来,打开阳台门,看了下天气有些阴沉,试了下外界的温度,还是感觉有着森然的凉意,于是果断穿上了从北方出行时携带的秋衣秋裤,想想还真是有些莫名的喜感。出发前聂素娥老师接到电话,说是老曼峨在下雨。邹东春先生头也不抬的说:“不管它(天气怎样)!还是要去!”吃罢早点,我们一行三辆车直奔老曼峨。福元昌邹东春先生驾驶着他的丰田坦途皮卡车,载着他的爱人聂素娥老师,还有他的侄子与我总共四人头前带路,满载着福元昌小伙伴们的两辆越野车紧随其后,浩浩荡荡的队伍往前奔去。车过班盆,寨子里派村民设置的堵卡点拦住了我们,降下车窗,我不假思索地说:“没有茶,没有茶!”卡点值班员探头看了一下,就放我们过去了。开车的邹东春先生笑着说:“马老师来的次数多了,都知道他们要干嘛了!”这一路过去,每个寨子的古树茶,一个比一个价值高,村民担心的是外人拉茶进去。车过老班章,寨门前一年到头都有人值守,我们扫了一眼,开着车从寨门前呼啸而过。

  十多公里后,车辆扺达三岔路口,我们身后是老班章,前方是新班章,右方土路通往广别方向。今年这里新增设了检查站,身穿迷彩服的执勤者是来自于云南省城昆明市的预备役人员。原以为同老班章一样,严管的时候查验48小时核酸检测报告就可以,结果还必须要申请通行证。西双版纳州本地户籍居民可以在平安版纳上申请,除此之外的人员,必须要联系目的地村寨茶农,汇集到访人员的身份证照片、核酸检测报告,以及手机号码,出具人工填写的通行证,统一拿到村委会盖章后才能通过。看起来并不麻烦,对于许多没有上过几年学的茶农来说不是个简单的事情。邹东春先生说:“之前就有茶农填错了一个字,检查站就不给过去。”麻烦之处在于老曼峨只是个村民小组,开证明要到村委会所在地新班章,从老曼峨到新班章与我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新班章路程相差不多,同检查人员再三协商也不肯放我们去前方村委会所在地新班章等待,无奈之下只有将车辆停放在路边耐心等候。

  等待的时候,抬头看看天空,从早上至今一直有些阴沉的天空开始放晴。堵卡点搭了个绿色的帐篷,下面摆着几把凳子,生了火堆,围坐在一起聊天。原本以为来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高山上执勤,工作人员会有点儿补助,结果只是领取正常工资,每三天还要做一次核酸检测,每执勤一个月回昆明休整一下,而且还要隔离管控,每次派下去执勤的地点并不固定。眼前还有个简易板房,这就是晩上休息的地方。检查组长倒是从去年开始一直在此执勤,过年都没能回家。马博峰看到旁边有小鸭子,好奇的询问:“这是你们养的吗?”胖胖的检查组长笑着回答:“是啊!半年以后就可以吃了!”看来是做好了长期在此驻扎的准备。

  两个多小时后,邹东春先生的手机收了微信发来的通行证,大家逐个掏出身份证检查核对信息无误后,我们上车赴奔目的地。车过新班章,再次遇上堵卡,查验核酸检测报告后挥手放行。靠近老曼峨寨子,村民设的检查点都懒得拦我们,或许是历经反复检查,能够走到这里实在是太不容易了,从茶农内心期盼的是能有尽量多的人来买茶,这可是他们赖于生存之道。

  进了寨门,左转顺坡下到寨心,路过寨子里的幼儿园,过了一座小桥,总算是到达了约好的茶农家里。已经将近中午时分,趁着茶农为大家准备午饭的时间段,邹东春先生和聂素娥老师商议后,决定充分有效利用时间去茶园看看。说完便带领大家朝前走了。中午艳阳高照下,气温陡然回升。待我换过衣服之后,已经不见了大队人马的影踪。还好邹东春先生打电话过来,叫人骑摩托车过来带我们前往。

  从老曼峨佛寺下面的一条巷子岔进去,右转跨过一座小桥,驱车沿着陡峭的水泥路面爬上山去,找一块空地停好车辆,闻声前往茶园深处。今天正是计划中福元昌老曼峨一类茶王树开釆,艳阳高照的天气增添了活动的热烈气氛。福元昌的小伙伴们在茶园中四下穿梭,寻找最美的角度进行现场直播。茶农站在树下,举头仰望,盯着树上的工人釆茶。今年茶季请工尤为不易,釆茶的时候还要盯釆,为了把茶做好,每一个环节都不允许疏忽大意。

  从茂密的古茶园中钻出来,半山腰的路边上有个布朗族风格的凉亭,一个小姑娘脱了鞋,盘腿坐在亭中的长条椅上,低头专心玩着手中的平板电脑。不远处的妈妈正在釆茶,隔上一段时间会过来看一下孩子,然后再接着去忙手中的活计。从凉亭的位置俯看老曼峨寨子,近些年新建的座座楼房拨地而起,鳞次栉比的建筑拥挤在一起,有着与大城市里的都市村庄般相似的风貌。或多或少保留的布朗族元素,以及寨子里的寺院,向人们昭示着它自身的民族文化元素。

  难得天气如此之好,直到忙过了中午,一类茶王树的鲜叶釆摘完毕,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回到茶农家里。劳动给人带来了更好的胃口,大家风卷残云般享受着美味。而我与马博峰早有准备,简单却符合自身民族习惯的饮食最能将肠胃安抚妥贴。

  来老曼峨之前就相约瓦拉迦檀曼峨高的帕楠丙,待我们到达曼峨高的院中,四下静悄悄的。邹东春先生打通了帕楠丙的视频电话,原来他是去釆茶去了。没过多长时间,伴随着摩托车的声响,帕楠丙回来了。坐在凉亭下的泡茶席上,帕楠丙开始烧水泡茶。“茶是村民们拿来供养的,也许不是最好的,但一定是最珍贵的。”他向大家如此介绍。同他聊天是非常令人愉快的一件事,平常的话语中藏着机锋,时常会觉得发人深省。“是不是我说的话堵住大家了?”他问道。聂老师解释说:“我们在思考您说的话。”聂老师从昆明带来了专业摄影团队,专门为帕楠丙拍摄了一个专访。在他们对话的过程中,我靠着椅背,沉沉的睡了过去。待我醒来的时候,听见他说:“这就已经结束了?我以为釆访还没有开始。”引来周围一片笑声,如同往常一样,帕楠丙再次以他的睿智、幽默与达观赢得了大家的认同。

  帕楠柄电话邀约来了一位年逾八旬的布朗族老婆婆,与聂老师三人席地而坐,边喝茶边聊天。趁着大家都在各自相谈甚欢的当口,我悄悄起身走出寺院大门,沿着门前的台阶向上走,一路前往古茶园的深处,在通往老曼峨茶王树、茶后树的路上,新建了一个凉亭,往年人声鼎沸的茶王树、王后树,今年复又回归到了曾经的清静状态。

  回到寺院中,福元昌的小伙伴们围着一个年轻的僧人,七嘴八舌的同他商议,最后这个僧人答应众人他可以亲自动手展示炒茶技艺,但提了个要求,不允许向外发。他骑着摩托车带领我们返回老曼峨寨中他自家的初制所,然后开始着手准备生火炒茶。适逢茶季,即使身在寺院里,即是要回家帮忙炒茶。生活与修行,藉由炒茶完美的融合在一起。每个人炒茶都有不同的心得体会,就他来讲,喜欢的是长时间闷炒。当邹东春先生上手炒的时候,凡是翻炒动作大些,他就显得有些着急。看似简单的炒茶,并不容易达成一致的理念,故而在初制环节就造成了千差万别。眼看着一帮年轻人围观,有人询问,有人直播,没来由的会想,无论是小说《西游记》中,或者是现实生活里,这都是既有魔幻色彩,又充满现实主义的场景吧!

  眼见天色渐晚,我们离开老曼峨,驱车返回贺开。上午来的时候,在半路上堵了二个多小时,中途停车让人得以稍事休息。回程的途中,一路车轮飞转,从满天晚霞到华灯初上,显得尤为漫长。更为神奇的是,据聂老师说:相隔百里之外的景迈山大雨倾盆,相距数十公里的勐海县城也下了雨。我们亲眼所见,就连返程路过的新班章、老班章、班盆等寨子,湿漉漉的地面告知了我们前面下过了小雨。而我们身后的老曼峨,却拥有了难得的好天气。亚热带高山上的气候,一山分四季,十里不同天,果然不是一句虚言。

  回到福元昌贺开茶山博物馆,这里还兼具初制所的功能。头天晚上的一幕似在眼前,邹东春先生负责烧火,聂素娥老师亲手炒茶,邹东春先生用胳膊支在灶台上,不时提醒聂老师炒茶的要领。待茶叶杀青完成后,邹东春先生亲自示范,教导自己的侄子揉茶。空山夜色凉如水,守得茶香待天明。一座座茶山,一个个村寨,正是由于千万万个家族的传承,普洱茶得以生生不息。

  茶,出自深山,釆自春天,带着掌心的温度,寄托着茶人的情谊,远赴千里之外,送扺爱茶人的手中。一盏茶中,不独能揭示自然的奥义,还能品读出生活的真意。(资料来源:行知茶文化讲习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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