粽子糖是姑苏特产,可算是世上最美丽的糖了。琥珀色的麦芽糖汁凝成一颗小小的“四角粽”,晶莹剔透,似有一丝淡淡的粽香入鼻。若是再疏落有致地镶入几粒乳白色的松子,谁能说它不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呢?
第一次吃粽子糖是在儿时。奶奶上班前匆匆往我手里塞了两粒糖,她走后,我孤单地坐在紧锁的堂屋的门槛上,等待黄昏来临,大人下班。攥在手心里的四角糖慢慢变成了三个角、二个角……
在苏州读书的时候,闲来无事,到学校附近的十全街溜达。那时,十全街还未经整修,街面古旧,尤其安静,两侧一片紧挨着一片都是古玩店,进得店内,只见四处随意散落着字画古董,任由客人翻拣,看得中意,待张口侃价时,才发现店里空无一人。撩开门帘出来,原来先前瞧见的倚在门口竹榻上的年轻男子,竟是老板。一本书,一壶茶,几粒粽子糖,气定神闲,你若不开口,他是决然不会主动招徕生意的。从街东一直向西望去,家家门前皆闲人,或倚或躺,自得其乐,竟为这条古街增添了一道人文景观。
采芝斋是苏州最有名的糖果铺,其间秘制的粽子糖当然胜过别处。柜台上一溜儿排着盛放糖果的广口玻璃瓶,长相恬美的本地售货员在给穷学生称糖时,总是多“饶”几粒。抱着沉甸甸的纸袋,坐价钱便宜的人力三轮车回学校,赶大礼堂的电影场,满心都是喜悦和期待。
去年老家拆迁,百年小街已成废墟。经过那片巨大的瓦砾场时,我找到了老家堂屋所在的位置,喧闹不再,只有沉默的瓦片。我忍不住弯下腰去……也许,我真的能在下面发现一粒晶莹的粽子糖呢。